央视网消息:三区三州,最难啃的硬骨头。在中国广袤的国土上,西藏、新疆南疆四地州、川青甘滇四省藏区和甘肃的临夏州、四川的凉山州、云南的怒江州,占据了中国西部的大半版图。
“三区三州”自然条件差、经济基础弱、贫困程度深,是打赢脱贫攻坚战难度最大、任务最重的地方。这里,成为今年脱贫攻坚的决战决胜之地。甘肃临夏回族自治州的康乐县就在其中。
2020年1月12日,雪。
脱贫攻坚成效第三方评估组正在康乐县随机入户调研,要求县里干部一律回避,县委副书记马得祥正好用这个时间进村入户去解决未了的工作。
脱贫摘帽之日近在眼前,但工作绝不能停滞。脱贫攻坚进行到今天,剩下还没解决的每一村、每一户、每一人、每一事都是难中之难,都需要干部们加倍用心去解决。康乐的干部们并不担心评估,大家心里真正的压力是这最后一年的冲刺,不能让康乐之前脱贫攻坚的努力功亏一篑。
康乐县地处深山,过去每年冬天的几个月,很多村子都几乎与世隔绝。打破这种隔绝,是脱贫攻坚的第一步。
2017年以来,康乐县共投资近1.8亿元,修建村组道路143条394公里,村村通上了水泥路。
没有安居,就谈不上康乐。康乐县这几年投资2.5亿元改造危房近一万五千户,投资近2.3亿元完成易地扶贫搬迁一千多户。
数据读来轻松,而一条条道路、一座座住宅、一个个人的身影,是实实在在的。
地处三区三州的康乐,每解决一个哪怕是最基础的问题都需要坚持不懈去努力。
康乐县上沟村有个泉水口,养活了几代人,但水量小,水质不达标。
2018年3月,康乐县成立东南部农村饮水安全项目,要求在2019年6月完工。
引水工程将近50公里,路过杳无人烟的荒山,路过星罗分布的村落。在荒山,有与自然条件抗争的艰难;在村落,有与人打交道的苦衷。
然而,工作的复杂性还是超出了马得祥的预料。
水源地位于国家级自然保护区内,那里的泉水是生态系统的一部分,引水枢纽和泵站的建设需要论证审批,林业部门慎之又慎。
既要解决眼前问题,更要考虑长远利益。群众要喝上安全的饮用水,但绝不能因此毁掉绿水青山。经过综合评估,康乐县拿出了一个兼顾村民用水和林区生态的引水方案。2019年6月,引水枢纽和提水泵站开始修建,而这已是要求完工的时间了,这意味着上沟村引水工程没能如期完成。
做了检讨,重新上阵,汗水挥去,泉水流来。2019年9月,上沟村村民家中的水龙头里,流出了源于百里之外山间的优质饮用水。马得祥为村民们高兴,更得替村民们操心接下来的事。
脱贫攻坚,攻下来的都不再是难题。最难的事情,永远在当下。
2020年1月15日,晴,万物更新。
脱贫攻坚成效第三方评估组那里传来消息,康乐县脱贫攻坚工作成效不错,这意味着离全县摘帽又近了一大步。
在这一个个大山深处的村落中,生活着世代贫穷困顿的人们,他们在恶劣的自然环境中生生不息。他们没有被国家遗忘,干部冲锋在前,资源配置到位,政策精准匹配,在这场脱贫攻坚的战役中,康乐已经看到胜利的曙光。
2012年底,中国贫困人口将近9900万人,七年后的2019年底,这个数字变成551万人,贫困发生率由10.2%降至0.6%,连续七年每年减贫1000万人以上。
贫困县摘帽,贫困村出列,贫困户脱贫,这是目标,也是新的起点。头上的帽子没了,但肩上却添了更重的担子,没有一丝的轻松。脱贫的标准有硬杠杠,但脱贫之后的道路却永无尽头。稍有懈怠,就会返回原点;不懈奋斗,才能走向远方。
云南省西北部,怒江傈僳族自治州。奔流的怒江由北向南,纵贯狭长的州域。高山峡谷气势恢宏;森林草甸景色壮美。
但是,这里却是中国最贫困的地区之一。
截至2019年底,怒江州仍有80个贫困村,四万四千多名贫困人口,贫困发生率高达10.09%。
基数大、时间紧、任务重,为此,怒江州州政府向深度贫困发起最后冲刺。
2020年2月20日以来,怒江州在驻村扶贫工作队驻村工作的基础上,另选派800名精锐力量组成“背包工作队”,全力投入脱贫攻坚的最后一战。
这,是一场正在怒江大峡谷中进行的“百日大决战”。
怒江州念坪村腊斯底小组共49户,其中易地搬迁32户135人。然而,截止到2月22日背包队上山,还有20多户群众没有完成搬迁,动员任务非常艰巨。
九二波一家靠种地为生,妻子体弱多病,孩子还在上学。
他们害怕下山后的生活没有保障,所以一直不愿意搬迁。经过工作队员耐心地政策宣讲,从教育、医疗、人居环境方面作对比,九二波的态度终于有所松动了。
然而,就在九二波要抽取房号时,一直默不出声的妻子却出言反对。
工作似乎又回到了起点,工作队员只能继续。又是一个多小时过去,夫妻俩才都同意。
这一组队员的工作终于有了成效,而另外一组的进展却始终停滞不前。
这家的户主名叫下三益,家中六口人,父母双亲和他们兄弟四个一起生活。这已经是两天内,工作队第四次来到他家做工作了。几个小时过去,在家的兄弟二人仍然对山下的生活充满顾虑,坚决不同意搬迁。
在古登乡,腊斯底小组剩余的攻坚数量不是最多的,但,却是最难的。
深夜十一点半,交接完了一天的工作,队员们三三两两散开,各自找农户家安置。
连日来的工作,已经让腊斯底小组三分之二的群众同意抽取房号领取钥匙,这让背包工作队的队员们情绪非常振奋。
虽然故土难离,但新的生活毕竟令人憧憬。几天前,在经过背包工作队员耐心细致地政策宣传后,村民周三波不仅抽签确定了安置房的房号,同时决定自发拆除旧房子,进行复垦复绿。
不断地入户走访,不停地政策宣讲,背包工作队捷报频频。2月24日,最终数据汇总后,只剩下最后五户了。
在腊斯底,背包工作队走过苞谷地,走过悬崖边,走过高山密林,走过每一家每一户,一次说不通就两次,两次不行就三次,直到彻彻底底打消乡亲们的顾虑,一户都不能落下。
过去几年中,怒江全州10万建档立卡贫困户从贫瘠的大山走出,75个易地扶贫安置点沿怒江峡谷城镇铺开。现在,这里正张开双臂,等待最后一批乡亲们的到来。
墨玉县所在的新疆和田地区,与喀什、阿克苏地区及克孜勒苏柯尔克孜自治州合称“南疆四地州”,是三区三州深度贫困地区之一。
2017年墨玉县被列入深度贫困县,建档立卡贫困户6.38万户,近28万人,贫困发生率超过30%。
2020年,新疆还有10个尚未摘帽的贫困县,全部地处南疆四地州。墨玉县就是其中之一。
2020年1月12日,墨玉县霍什阿瓦提村第一书记汪继元和扶贫干部钟安军,来到贫困户图尔荪家,劝说图尔荪的母亲阿米丽罕同意儿子外出务工,增加收入,尽快脱贫。这已经不是他们第一次上门了,因为阿米丽罕迟迟不肯点头。
2019年底,墨玉县的贫困发生率虽然已经降到了7.1%,但剩下的攻坚任务依然异常艰巨。
一人就业、全家脱贫,解决就业问题就是最有效、最直接的脱贫方式。
几年前,在扶贫干部的帮助下,图尔荪学习了泥瓦匠和装修技术。2017年起,墨玉县开始大规模的安居房建设,图尔荪忙忙碌碌,不愁没活干。
农户基本都住进新居后,装修行当就生意清淡了,图尔荪的收入也就不稳定了,于是他萌生了去外地打工的念头。
过去,图尔荪的妻子麦热姆居家料理家务,没有收入来源。
2018年初,扶贫干部告诉麦热姆,她可以学美容美发技术,只要她肯学,妇联就可以帮她。麦热姆动心了,走出家门去学手艺。
学成归来,麦热姆梦想成真。扶贫干部帮她物色了店面,当地妇联资助她买了美容设备,她的美容店开张了。有了收入,有了奔头,麦热姆像换了个人。
妻子的变化就是丈夫最好的榜样。图尔荪的三个孩子上学不用花一分钱。母亲阿米丽罕患肺结核病,在墨玉县,肺结核病的医治全程免费。
如今,老人病有所医,孩子幼有所教,妻子也有了体面稳定的工作,图尔荪没有了外出务工的后顾之忧。
也许图尔荪自己也没有意识到,他外出务工想法的背后,扶贫干部们甚至要比他想得更多。也不只是图尔荪,在墨玉,扶贫干部们要为每一个有着外出务工愿望的人铺平道路。
图尔荪想外出务工,但是,家里老人谁照顾?家里的牲畜谁来养?当地的扶贫干部都要为他想周全。
图尔荪一家人浓缩了墨玉人的脱贫路数,妻子在家门口创业,丈夫要外出务工。为了能适应外出的生活和工作环境,夫妻俩主动报名,在一个班上学习普通话。
儿子儿媳都不想窝在家里,老母亲挡不住下一代人的闯劲,扶贫干部再加把劲,阿米丽罕终于打消了顾虑,同意儿子外出务工。
图尔荪外出闯荡的干劲被激活了,麦热姆美容店的生意也越来越好,她开始计划着再次去乌鲁木齐进修,学习新的技能。
没有比人更高的山,没有比脚更长的路,扶贫先扶志,图尔荪一家的变化,正是脱贫攻坚以来,贫困乡亲们精神巨变的缩影。
2019年11月25日,四川大凉山阿布洛哈村通村公路施工现场。
穿蓝衣服的人是赵静,施工单位现场负责人。
阿布洛哈村坐落在金沙江畔的西溪河峡谷中,三面环山,一面临河。彝语意为“高山中的深谷、人迹罕至的地方”。直至2019年底,贫困发生率仍达71.94%。这在作为“三区三州”之一的凉山州里,也不多见。
因历史原因,该村一直以来未修建对外出行通路,村民需沿陡峭山路步行四个多小时才能走出大山。
这样闭塞的村子要脱贫,千头万绪,都得从修路做起。
通往阿布洛哈村的公路是全国最后一条通村公路,设计全长近4公里,直到2019年11月还有一公里未修通。这脱贫路上的最后一公里,就像一个隐喻,提示人们脱贫攻坚,越到最后,剩下的都是越难啃的硬骨头。
由于项目全线位于高山峡谷地带,山体岩石破碎,随时可能出现大面积垮塌。此前,多次出现过落石现象,施工方有大型机械被砸毁。
施工进度严重受阻,工程几乎停滞。然而,道路建成的日期不容推后,为此,施工方被迫修改线路设计,调整施工方案,变为从道路两端共同施工推进。
这样一来,就需要有一队人,从阿布洛哈村一端往外修建。
多年以来,阿布洛哈村所有的物资都是靠人背马驮运进来的。实际上不要说背东西,就是空手进村,对于初到这里的扶贫工作队员来说,进村路也是扶贫路上一个巨大的挑战。
阿布洛哈村其实很小,两百多口人散落在几个山坡上。生活所需的柴米油盐,种子肥料,靠人力畜力还能搬运,但大型修路器械怎么能做到呢?
村民盼着路修通,施工队渴望竣工,可时间不等人。
虽然交通闭塞,但阿布洛哈村却有着得天独厚的自然资源。村外,施工队伍努力赶进度;村内,由村党支部牵头,开始规模发展特色种植业。
未来,依托金沙江大峡谷等自然生态资源,开发登山攀岩、户外探险、民俗体验等旅游产品,将阿布拉洛哈村打造成特色种养殖和农村旅游开发为一体的亮点村。
只要有了路,阿布洛哈村一定未来可期。
在所有人的期盼中,2019年11月30日,米-26直升机出现在村子上空。
八天时间,成功将挖掘机、装载机、潜孔钻机运到村里,把施工队武装起来。工欲善其事,必先利其器,有了设备,速度不愁,从村子铺出的道路,每天推进十米左右,步步为营,一天一个样。
古老的村子,第一次迎接天外来客,感受到不惜一切代价也要带你奔小康的力量。
这,将成为一个流传久远的故事。
2019年的最后一天,阿布洛哈村的扶贫工作队员正围坐在火堆前,他们做的事,就是立下愚公移山志,让山村不再封闭。
他们和时间赛跑,调动可利用的一切力量和资源。2013年,村子通电;2017年,村子通水;2019年,村子通网。2020年村子通公路的梦想就能实现。
这是他们的大日子,接下来,等着车轮,等着游客来,等着山货出。
一个见识过飞翔的村子,一个被带进广阔世界的村子,可以做的事情太多了,可以做的梦太多了。
阿布洛哈的一切,虽迟,但到。
日喀则的藏历新年就要到了,江当乡的旺堆带着小女儿赶到市区买年货。日喀则的新年要比传统藏历新年早一个月,2020年刚好和汉族的春节重合。
街道上人潮涌动,年货琳琅满目,新年的气息扑面而来。
日喀则市所在的西藏自治区,是全国三区三州深度贫困地区中唯一的省级集中连片特困地区,是全国贫困发生率最高、贫困程度最深、扶贫成本最高、脱贫难度最大的区域。2015年底的时候,全区74个县(区)都是国家级贫困县,全区贫困发生率在25%以上。当时日喀则的江当乡旺堆一家人,过的也是这样的日子。
这一切,对于旺堆一家已成过去。在铺满阳光的家里,旺堆往柜子上摆放“德嘎”,这是一种传统的藏式食物,把丰收的果实供放在案桌上,期盼新的一年里风调雨顺,五谷丰登。旺堆原本是建档立卡贫困户,过去一家五口,家庭年收入只有3000元, 2017年,旺堆一家通过易地搬迁扶贫,从山沟里破旧不堪的土坯房,搬进宽敞明亮的楼房。
搬到新家后,旺堆用扶贫补贴款加上积蓄,为儿子购置了一辆铲车。按照扶贫优惠政策,铲车所得不用交经营税,这等于又多赚了一笔。
旺堆一家搬进的新家是位于日喀则市以东45公里,江当乡的光伏小镇。当时间进入2020年,江当乡的日子全变了。光伏小镇既是利用当地日照充足的优势兴建的一个扶贫产业园区,又是全自治区规模最大、配套设施最完善的易地扶贫集中安置点之一,可安置2000户搬迁群众。江当乡原来在高原上放羊的农牧民,现在成为小镇的居民。
新年前的最后一天,光伏小镇的广场上有江当乡上组织的歌舞演出,全镇男女老幼都跑出来晒太阳、看热闹。镇上的电影放映员达瓦加布没有看太久,他要去整理放映器材,如果明天风小了,他要给大家放一场新年电影。
达瓦加布原本居住在日喀则市曲美乡拉琼村,在干旱缺水的土地上种青稞为生,年收入不到3000元。扶贫搬迁到光伏小镇后,他参加培训,成为电影放映员。桑珠孜区文广局给他提供电影拷贝,给他发工资,居民丰富了文化生活,他有了稳定的收入来源。
新年将至,扶贫干部上门看望曾经的贫困户,现如今,小镇居民家家户户的生活都有了惊人的变化。
光伏小镇刚刚起步,曾经贫困的农牧民逐渐过上了好日子。但产业发展才是根本之策和长久之计。小镇的发展之路,虽然漫长,但充满阳光。
蓝天白云,经幡飘舞,阳光洒向小镇的每一寸土地。
2019年12月23日,西藏自治区宣布最后19个贫困县(区)退出贫困县(区)。至此,全区74个县(区)均退出贫困县(区),全域实现整体脱贫。
2020年,是光伏小镇脱贫后的又一个幸福年。在这里,贫困成为过去,致富奔小康的道路伸向远方。
到今年4月底,全国832个贫困县中已有734个宣布摘帽,46个在进行退出检查,区域性整体贫困基本得到解决。但全国还有52个贫困县未摘帽、2707个贫困村未出列、551万贫困人口未脱贫。虽然总量不大,但却都是贫中之贫、困中之困。面对这些最难啃的硬骨头,脱贫攻坚依然任重路艰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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