胡同里的六旬修鞋匠老张：我把一辈子交待给鞋子了

济南网讯（记者王修远张磊）鞋子穿坏了，你会想到拿去修一下吗？还是扔掉再买一双？随着社会发展，人们消费观念的改变，修鞋这门老行当似乎已变得愈加稀有，逐渐沉淀成人们脑海中的记忆。今天，记者辗转在闵子骞路一座老居民楼里的小胡同里，寻找到一位六十四岁的老修鞋匠——张民泉。

有些逼仄局促的出租屋，被张民泉用各种修鞋工具、材料、零件等安排得满满当当。看似杂乱、五花八门的瓶瓶罐罐，早已在张师傅心里标好序号，用起来得心应手。有些昏暗的灯光里，一双双各有问题的鞋子被张师傅穿针引线、缝补敲打，最终化腐朽为神奇。

“你看这双鞋子，能看的出哪里修过吗？”张师傅拿起鞋子，颇有一番专业范地解读到：“是这里，前脚掌和鞋跟这里打了补丁，但我给它打磨得几乎看不出痕迹了。”说起鞋子，张师傅真的是位专业人士，他与鞋子打交道已经四十五年，用他自己的话说，他这辈子“跟鞋杠上了“。前三十年，张师傅在济南皮鞋三厂做质检员、技术员，做鞋子成了他的看门手艺。后来，皮鞋厂生意不景气，张师傅便下岗后自己钻研学习，做起了修鞋行当。“原来很多老同事都不愿再做这个了，有的去做了保安，觉得修鞋又累又丢人。但我不这样想，我喜欢这门手艺，凭手艺吃饭不丢人！“就这样，步入修鞋行当，张师傅一干又是十五年。

“老张，我这鞋底开胶了。”“老张，我这鞋头磨损了，给包个头吧！”“老张，我这高跟鞋鞋跟太响太滑了。”“老张，我这双靴子靴筒有些瘦，给弄肥一点！”说话间，陆陆续续有顾客登门，鞋子的问题各有不同，甚至有不少人拿着新鞋前来，但没哪个问题能难得住他。

在老张这里，解决只是时间长短的问题，还有”千人千脚“问题。所谓时间长短，比如开胶的鞋子，根据鞋子材质的不同选用的胶水类型就不同，不同胶水粘合等待的时间就不同，还有鞋子的问题不一样，修复用的时间就不一样，比如缝合一双鞋子半小时到四十分钟，而撑大一双鞋子则需要近半个月。

所谓“千人千脚”，就是“每个人脚的毛病不一样”，“有大脚趾往上翘的，有脚上有拐骨的，要根据每个人脚的问题来更正鞋子的问题。”老张手里攒了好多本图纸，上面记录了每一个客户的脚型、尺寸，以及脚的特点等，根据脚的具体问题对鞋子做相应出调整，“让顾客穿得更舒服。”

谈起老张的手艺，家住大观园附近的王阿姨很是赞许。从大观园过来并不近便，坐公交往返近两个小时，但她却不觉得麻烦：“主要他修的鞋穿着舒服，就是冲他的手艺来的！新鞋子未必有修好的鞋舒服。”像王阿姨这样奔波赶来的顾客其实有不少，都是老顾客口口相传介绍而来。说起自己的顾客，老张有些成就感地说到：“远的有郭店的，济阳的，甚至还有外国的。”见记者好奇，张师傅笑着解释道，前阵子，有两个山东大学的法国留学生拿着鞋子来找他，鞋子修好拿走时，留学生满意地朝他伸出一个大拇指，后来，法国留学生又介绍了新的留学生来。

“不满意不收钱！”每次顾客来拿鞋子，老张都会说起这句话。顾客试穿鞋子后，面露喜色，不光赶紧给钱，而且从不还价，最后还跟老张说句“谢谢”。在附近上班的一位年轻顾客来找老张修鞋陆续有四五年的时间了，她告诉记者，老张特“仔细”。拿这次的换鞋跟来说，别人也许换完就了事，但老张还会记得给鞋跟磨上好看又防滑的花纹，这些细节很打动人。

一份份认可涌向老张心里，促使他在坚守老手艺的同时，还不断钻研、创新。老张自己制作了加热工具，比如烤箱，还创新了一些工具比如小烤炉、吹风机的用法。老张说，各类加热工具里面是有学问的，要根据各种鞋子粘胶火候的不一样，来选择对应的加热工具。

此外，老张还独创了皮鞋撑大撑肥、缩小缩瘦、去跟增高等新手艺，甚至还能自己设计，给新鞋加上时尚美观的包头，等等。

当然，为了追求手艺精湛，老张也付出过“血的代价”。之前在皮鞋厂时，为了自己制作一把更好用的榔头，老张的右手食指被电刨子伤到，去了一截。后来修鞋，被锥子扎破手指是常有的事。但代价也带来了收获，它们最终成就了老张手里的好几件“谁借也不给”的神器：磨了20年的锥子，磨了20年的锉刀，最好用的自制榔头。历经岁月磨洗，这些工具被老张紧握在手里，散发出迷人的光泽。

谈起收入，这对于老张似乎已不是最重要的事情。十年前，老张每天四点就起早出摊干活，一个月平均就能有三四千的收入，两年前搬来居民楼，生意少了些，但老顾客还是常常来光顾。老张说，前几年孩子就不让自己做了，但他还想坚持下去，舍不得这份手艺，也舍不得这些老顾客。“有的老人一辈子节约惯了，鞋子很破旧了都不舍得扔，修起来费时还不赚钱，但我也接下来，这就是职业道德。”

“没有老张修不了的鞋。”老顾客张先生经常来串门，家里老老小小谁的鞋坏了都找老张修。张先生说，其实市民对于修补鞋子的需求量很大，不光是中老年人，年轻人也有市场，比如时尚甚至定制款的鞋子，年轻人是不舍得扔的。“但是手艺好的老鞋匠如今越来越难寻了，这块缺口将来怎么补不好说。”张先生转身向老张感慨道：“老张啊，你再多坚持几年吧，就为了我们这些老顾客！”

其实，老张也想过传承，但试了几次没能成功。家里孩子有体面的工作，不愿意学这个；外面招来的几个徒弟，经常学几天就放弃了，要不嫌累，要不觉得没前景。简单说来就是“好汉子不愿干，赖汉子干不了”。不过，对于行业发展老张也渐渐有了自己的见解。他说，之前进货时他交到了忘年交，一个三十来岁的小伙子，就做起了修鞋行当，他们时常切磋，小伙子手艺挺不错，而且还做得有声有色，开了好几家皮鞋美容店。在老张看来，只要需求在，老行当也能随着时代发展变换出新的模式。而他要做的，就是做好当下，也期待未来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