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春节印记|徐可顺:“读”年

2021-01-25天下泉城

当我步入了中年人的行列,总是不自觉地咀嚼过去的时光。这不,转眼又进入腊月了,每当坐在温暖的居室里,听着窗外寒风吼叫,近四十年前的一幕就萦绕脑中。

那是20世纪70年代中期,正值我读初中。

放寒假后,我除了帮父母做点力所能及的事儿,还经常听到父母盘算事儿:快到年根了,老大的裤子不能再穿了,老二的棉袄得换棉花了,老三个子长了裤子得买新的了,过年来人得买几斤鱼、几斤肉……听着这样的絮叨,感觉家里用钱的地方好多,可整天在地里劳作,庄户人家少有进款。最后,父母商定把埋在南墙根下雪地里的香菜拉到城里卖了。记忆中,逢年都是指望这点香菜能卖个好价钱来置办年货。

腊月二十六晚上,父亲赶集回来,接着装满一平板车香菜去济南城里摆摊。由于路途近百里远,担心父亲一人拉车太累,我又是长子,就毛遂自荐与父同行。父亲上下打量了下我这个半大小子,也没有说什么话。这时,母亲给我俩下熟了一锅热腾腾的面条,唠叨着进城里卖菜嘴要甜。我和父亲每人三碗面条下肚后,整装出发。结伴同行的还有胡同里的我大舅、小舅,他兄弟俩也拉着一车菜盼望能卖个好价钱。在那个年代,虽说是拉车徒步进城,但也并没觉得多苦,总感觉大年三十去济南城里是一种生活仪式,也颇有带着希冀去战斗的意味,殊不知这是一场因音讯不通而输不起的“赌”。

晚上七点多,两辆地排车像拉着一座“小山”,一前一后出了村头。这是我有生以来首次进济南城区,心里还想着终于可以看看“楼上楼下,电灯电话”了。百里之行虽说是对毅力与体力的考验,但我倍感欣悦,脚步迈得也特轻盈。“我有劲吧?”一路上我当主力,与父亲说笑着,不觉间到了龙山大桥。刺骨的寒风无法阻挡我们周身洋溢的热情,汗水在棉袄、棉裤与肌肤间无声地来了个大面积亲密粘贴,一会就变得冰凉起来,浑身不自在。

歇息了约一袋烟的功夫,父亲磕掉了烟袋锅里还带点小火星的余灰,“还有一半的路就到济南了,你在一边拉绳,我在中间驾辕!这一路上我几乎没使劲,是你拉着车跑,后来就感觉你的劲不如刚开始的时候大了!”父亲亲切地说,想想已浸汗又被风吹凉的棉衣,我就到边上拉车了。为了能使上劲,证明体力还行,我就把拉绳缠在自己穿着棉袄的左前胳膊上,绕过肩膀把绳拉得直直的,车轮“吱吱”慢慢向前翻滚着。

漆黑的夜空里,除了亮晶晶的星星从四面八方注视我们外,苍茫间就只剩下四人的脚步声,间或有小吉普车“嘀”一声从身边驶过……

第二天早上约九点,太阳升到头顶时,我们来到了王舍人大集。经历了一夜奔波,人困马乏,父亲看看我,拿出两角钱让我去买点吃的,我这才感觉肚子在“咕咕”不停叫。可当我抬腿迈步的时候,突然感觉抬起的脚不敢落地了,一走就疼,是从脚底沿脊柱瞬间传到头顶的那种疼。

这些,被父亲看进眼里。“他小舅,孩子脚不能走了,你先驮他回家吧,菜,我和他大舅卖!”小舅骑回程备用的自行车,用了不到4个小时就把我驮回家,而我们拉车用脚丈量这百十里地却用了近14个小时,时间的反差诠释着负重前行的艰辛。

一天后,我的脚慢慢能动了。终于在大年初一下午,一夜未眠、眼睛有些红肿的母亲带我们再次来到村头,正好看到由远及近拉着车、拖着疲惫身子缓缓走来的父亲和大舅。他俩一脸灰土、面无表情。

“快,去接你爸爸!”母亲推我向前。父亲低着头,似乎是自言自语:“年三十中午就开始返程了……”我望着车上,用草苫和破棉被盖着还未卖出的香菜足有半车多……

父亲这年根儿的一赌,直让我心头憋闷,莫名的泪在眼眶里打转转,也是这一赌,让我猛然读出了那段时光中之于我、之于我家的过年的滋味,更读出了父亲在那个年代对我、对我们家的爱……

茶余饭后,每当与八十多岁的老父亲说起这些的时候,老父亲常常眼看远处说:“那时候都这样啊,现在卖菜用不着跑腿了,手机上就卖,挣的钱也不用数,都在手机上了。”

(作者:济南市槐荫区人大常委会文教处 徐可顺)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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